长篇小说《蛋壳》第一九五节

一九五

不知什么时候，赵玉柱和丛政杰听到身后有动静，他们转过身来，看见身后站了一群村民。村民们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，突然一位领头的老者跪下身来，他身后跟着跪下了一大片。丛政杰急忙上前，“乡亲们，你们不要这样，我已经去请专家了，会有办法的”。赵玉柱悄悄地把丛政杰拉到一边，这时候，区长说话是不管用的。

下午五点的时候，太阳快要落山了，村民们都走了。区政府的工作人员上来好几次，劝丛政杰到车里去等，被丛政杰训了回去。赵玉柱提议用一下他的特权，让工作人员送点啤酒上来。丛政杰想了想，同意了。啤酒很快就送上来了，效率真高。

赵玉柱打开一罐啤酒，送给丛政杰。丛政杰说：“我听了你的建议，在这里建一个原生态的旅游区，不动这里的一草一木，保持原有的风貌。山上的路都是钢架或木架结构，不需要开山凿石。只是需要在这里建一个大型的停车场，为了提高施工进度，不得不放炮。我让他们尽可能用少量的炸药，为的就是保护圣阳山这股温泉瀑布，谁知道还是出事了。如果挽救不了白云瀑布，我就是一个历史的罪人”。

赵玉柱看着丛政杰的表情，觉得那种感觉很真实。

天黑下来了，圣阳山的白云瀑布还没有一点动静，远远的看上去只是一个黑黑的轮廓。丛政杰有点内急了，他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解决去了。黑夜里，赵玉柱能听到丛政杰哗哗的小便声。

“没想到区长也随地小便啊”

丛政杰在黑暗中答道：“区长也是人，在这种地方，连个厕所也没有，你让我去哪里解决？”

赵玉柱哈哈笑起来，他有点醉了，听到丛政杰的小便声越来越大，“老虫子，不减当年啊，撒起尿来像年轻人一样”。“你说什么？”，丛政杰站在赵玉柱的身后，正在整理自己的裤子。赵玉柱惊异地看着丛政杰，他分明听到小便的声音没停止，他和丛政杰一起急忙往圣阳山看去，他们隐约看到山项上一股泉水喷射而出。赵玉柱欢呼起来，搂住了丛政杰，两人的眼泪一起流了下来。

丛政杰掏出电话，告诉山下的人，通知接地质专家的人不用接他们了，问题已经解决了。

赵玉柱和丛政杰并没有着急下山，他们的高兴劲还没有过去，两人继续对饮起来。赵玉柱点上一支烟吸起来。丛政杰伸过手来，赵玉柱问：“干什么？你不是戒烟了吗？”。丛政杰说：“今天心里痛快，所以想抽一支”。赵玉柱递给丛政杰一支烟，帮他点上，丛政杰狠狠地吸了两口烟。他们慢慢地聊起来。

当丛政杰知道他从物流公司辞职以后，说他是得了辞职综合症，上瘾了。丛政杰说副总经理的位置还空着，问赵玉柱想不想过来。赵玉柱看了看远处的山，“我喜欢这里，我喜欢这里的山，这里的水，这里的人。但是我不属于这里，这里不是我的”。丛政杰的鼻子哼了一声，显示出对赵玉柱的轻蔑。

赵玉柱问丛政杰，“你听说过当地人流行的一句话没有？说是只有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。就是说这里的农民更相信地能给他们带来经济利益”。丛政杰点点头，“听说过。实际上，农民就是农民，种地是他们最拿手的事”。

“你说咱们这里的地里能长出什么东西来？”

丛政杰突然来了兴趣，“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，说来听听”。赵玉柱说：“我就想啊，B省离咱们这么近，他们的水果天天不断地往咱们江风市运。咱们这里呢，有山有水，昼夜温差大，种出的水果肯定好吃。再说了，B 省给咱们送的是毒西瓜，咱们可以发展无公害水果啊”。

丛政杰连续在赵玉柱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，“小子，天天就想些这事？我听说最近区农委正在起草一个这方面的计划，抽时间你可以找他们谈谈，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”。赵玉柱躺了下去，“完了，这回彻彻底底又做回农民了，等于是重新回到了起点”。

丛政杰看到赵玉柱夸张的样子，笑了。

“你不想知道林晓的事？林晓没有去当那个食品办的副主任。她也辞职了，去了B省的爷爷家，据说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”。

赵玉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，半天以后，赵玉柱才说：“我现在就想当好农民。别的，我什么都不想知道”。赵玉柱站起来拍拍屁股，走了。边走边唱起了那首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

“你知道林晓是怎么说你的吗？”。

赵玉柱停住了，他回过头来，“她会说：这个没良心的东西”。丛政杰哈哈笑起来，赵玉柱知道自己猜对了。

不久以后，赵玉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一些原来和他熟悉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有人说好像在云瀑镇看到了他，但又不敢确定。再后来，他的那些同事朋友也慢慢地把他忘了，赵玉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人名而己。不管怎么说，赵玉柱在工商局的那段日子已经成为了历史，没有理由让人记他一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