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杜鹃 第四节

四

辛月恢复冷静以后，许可杰再次背起她的时候，感觉轻松多了。辛月一直把辛月背到山下，安顿在他开来的212汽车里。

许可杰用汽车把辛月送回了家。那个年代汽车很少，村里来汽车是件很新鲜的事，几乎大半个村的人出来看热闹。面对众人羡慕的目光，辛月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满足。

辛月下了车，一群姐妹围上来，七嘴八舌地跟她打趣。

“他是你男朋友吗？从常秀山拣回来的？”

“可别让他跑了，看起来很不错啊。”

辛月的脸红红的，这些臭丫头居然当众揭穿她去常秀山的事。许可杰当众被姑娘们点评，显得很尴尬。

辛月挤出人群，拉着许可杰的手进了家门。爸爸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正房的椅子上，吸着烟斗。他看见辛月和许可杰手拉着手进来，硬是把两眉之间拧出一个疙瘩来。辛月赶紧松开了许可杰的手，“爸爸，这是我的同学，叫许可杰。”

爸爸只是冲许可杰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。许可杰感觉到了，老头子很不欢迎他。许可杰借口单位有事，要赶紧回去。辛月觉得很过意不去，她狠狠地白了爸爸一眼，准备送许可杰出门。

许可杰拦住了她，“不用了，当心你腿上的伤。”

许可杰说完，大步向屋外走去。直到许可杰消失在大门口，辛月才转过身来。辛月发现爸爸正在细心地观察她的表情。

“爸爸，人家救了我，还把我送回家，怎么也应该留下他吃晚饭，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？”

爸爸把烟斗在桌子磕了磕烟灰，不紧不慢地说：“如果他对你有那个心思，就让他父母找个人过来说说。”辛月明白，爸爸的意思是让许可杰家来提亲。爸爸是个很传统的人，虽然不是非得坚持媒妁之言、父母之命，但是他认为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走的。

听了爸爸的话，辛月早就没有气了。爸爸让许可杰家里来提亲，说明他已经同意了。辛月羞涩地点点头，但她又把头左右摇了摇。许可杰还没有正式跟她求爱，她不敢确定许可杰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“爸爸！你说什么啊，他只不过是我的同学，我和他没什么的。”

“既然没什么，就更不应该和他去常秀山那种地方。那里本来就不是正经女孩子去的地方。”

爸爸说完站起身出去了，他边走边说：“你姐姐从婆婆家回来了，她出去买东西了。等她回来，你帮她做饭。一个大姑娘家就知道瞎跑，以后要在家好好学做家务。” 辛月冲爸爸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。自从妈妈去世以后，爸爸很心疼她和姐姐，什么事都要顺着她们，没少挨她们的欺负。

辛月在等姐姐回来，不知不觉地想着在常秀山上发生的事情，觉得简直就象做梦一样。

“这是在想谁啊？想得那么入神”

是姐姐辛阳，她手里拿着一大堆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。辛月认为姐姐是个很自私的人，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，所以辛月不太喜欢她。

“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你怎么舍得花钱往家里买东西？”

辛阳知道妹妹是在讽刺自己，她把脸往下一沉，“这是爸爸给的钱”

“我说呢，我还以为是姐姐舍得出血了。”

辛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，“你是嫌我经常回来吃闲饭了？我是很少往家里买东西。可是，你也得体谅我啊，我刚结了婚，以后还得生孩子、盖房子，哪样儿不得花钱啊？如果我日子过不好，不还得让爸爸操心……”

辛月把双手举过头顶，嘻皮笑脸地说：“好好，我投降。跟你开个玩笑，你就说这么多。今天本姑娘心情好，不跟你计较。”

辛阳看着妹妹的样子忍不住乐了，“我刚才在村里的商店里就听说了，有人用汽车把你送回来的。他是谁啊？跟姐姐说说，你是怎么钓到这条大鱼的？”

姐姐的话，辛月很不爱听。要知道，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那样急功近利。

“夫妻本来是生死与共的同命鸳鸯，你却把它比喻成渔夫与猎物的关系，简直就是俗不可耐。”

“嫁汉嫁汉，穿衣吃饭。我只知道人是要过日子的，空谈爱情没有用，到头来还得解决温饱问题。别像姐姐我，后悔一辈子。”

“你后悔什么？姐夫对你不是挺好的吗？”

“他对我好有什么用？当初，嫁到县城边上，还以为很快就能农转非，没想到结婚都三年了，也没个动静。”

“懒得理你”

辛月端起菜到厨房摘菜去了。辛阳意犹未尽，她也跟了进去。

“你还没跟姐姐说，他人到底咋样？长得精神吗？爸爸喜欢他吗？你们到什么程度了？你坐他的汽车回来，全村都轰动了。可惜，我紧赶慢赶，还是没看见他。”

辛月没有抬头，“你烦不烦啊？你听好了，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。”

辛阳穷追不舍，“同学关系？那人家还能送你回来？我才不信呢。你这是……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……，此地没有什么银子？”

“是此地无银三百两”

“对，就是这个意思。所以，我认为你的解释就是鱼盖米缸。”

“什么鱼盖米缸？那叫欲盖弥彰。什么都不懂，还在这里拽词。”

辛阳用手捂着嘴大笑起来，“谢谢，你全替我说了，就是那个意思。”辛月知道上姐姐的当了。

姐儿两个把饭做好以后，爸爸回来了，他身后跟着村里的赤脚医生。赤脚医生就是农村里的医生，免费出诊，享受村里的补贴。如今农村已经实行责任承包制，村里不给公分了，所以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了。赤脚医生给辛月换了药，爸爸想留他吃饭，人家客气了一下就走了。